程傳宏：消失百年的瀕危植物小勾兒茶

國家公園及自然保護地

2025年02月12日 11:14 云南

以下文章來源于鼎廬記 ，作者文化?？?/p>

鼎廬記.

堅持價值引領 深耕保康本地 抱持人文關切

2025/乙巳春，總第645期

消失百年的瀕危植物小勾兒茶

程傳宏

在鄂西北的懸崖峭壁間，生長著一種看似普通卻身世非凡的小喬木——小勾兒茶（Berchemiella wilsonii）。這種分布范圍極其狹窄的瀕危植物，是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，全國首批極小種群（狹域分布）保護物種，已經(jīng)被列入世界瀕危植物名錄，全球野生植株僅存不到200株，其珍稀程度超過動物界的大熊貓。

小勾兒茶為鼠李科（Rhamnaceae）小勾兒茶屬（Berchemiella），落葉灌木或小喬木，一般高2-6米。小枝有縱裂紋，葉互生，橢圓形，頂端鈍，有短突尖，基部圓形，不對稱，僅脈腋微被髯毛，側脈每邊8-10條；頂生聚傘總狀花序，花芽圓球形，花淡綠色，萼片三角狀卵形，內(nèi)面中肋中部具喙狀突起，花瓣寬倒卵形，頂端微凹，基部具短爪，與萼片近等長，子房基部為花盤所包圍，花柱短，2淺裂?；ㄆ?月。小勾兒茶材質(zhì)優(yōu)良；形態(tài)清雅而優(yōu)美，果實多色而艷麗，為優(yōu)良觀賞樹種。

小勾兒茶屬為中國與日本間斷分布屬，全屬僅有3種1變種，分布于中國、日本和朝鮮，我國有2種1變種：小勾兒茶與滇小勾兒茶（Berchemiella yunnanensis），分別分布于湖北和云南，后者是《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》極危等級植物。1變種為毛柄小勾兒茶(Berchemiella wilsonii (Schneid.) Nakai var. pubipetiolata H. Qian)，分布于安徽和浙江，由于當?shù)乩相l(xiāng)砍柴燒炭，致使該種植物所殘存的植株已十分稀少，其生境破壞嚴重，也處于瀕危狀態(tài)。該屬另一種日本小勾兒茶（Berchemiella berchemiaefolia）分布于日本和朝鮮。

小勾兒茶屬植物對研究鼠李科植物屬間的分類系統(tǒng)演化具有重要的科學意義。小勾兒茶屬與勾兒茶屬（Berchemia）在親緣關系上十分接近，但萼片內(nèi)面中肋中部有喙狀突起，花盤五邊形，結果時不增大，核果1室具1種子，小枝粗糙有縱裂紋，葉基部常不對稱，與后者容易區(qū)別。該屬花的構造又與貓乳屬（Rhamnella）有相同的特征，對研究鼠李科棗族(Zizipheae)中某些屬間的親緣關系有重要的科學意義。

1907年，穿行于中國西部的英國人歐內(nèi)斯特·亨利·威爾遜（Ernest Henry Wilson）背著沉重的攝影器材，一路翻山越嶺來到湖北興山，在一處海拔1300米的森林中偶然發(fā)現(xiàn)了珍稀植物小勾兒茶，并在其著作《一個植物學家在華西》（后易名為《中國：園林之母》）中專門介紹。

多年后，當時這位31歲的年輕人聲名鵲起，《中國：園林之母》引發(fā)世界探秘中國西部熱潮，而書中所提小勾兒茶卻再未被發(fā)現(xiàn)。1914年施耐德依據(jù)威爾遜的標本命名發(fā)表了 Chaydaia wilsoni Schneid.，為苞葉木屬 （Chaydaia）植物，后由 Nakai 移于小勾兒茶屬，命名為Berchemiella wilsonii (C. K. Schneid.) Nakai。

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，我國植物學家開始意識到生物多樣性對自然無形的影響，小勾兒茶等珍稀植物的尋訪提上日程。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園趙子恩、彭輔松、王詩云3位植物學家相繼展開尋訪。彭輔松在野外找到過80多種珍稀植物，沒有找到小勾兒茶一直是他的遺憾。他說：“小勾兒茶看似沒什么經(jīng)濟作用，但它在研究植物區(qū)系和鼠李科某些屬間的親緣關系有著重要的意義。保護生物多樣性，不能功利?！?/p>

在湖北興山、宜昌、神農(nóng)架、?？?，趙子恩已記不清翻過多少座山，走過多少里山路了，只要一聽到有小勾兒茶的消息，一定會親眼去看看。他尋訪的十幾年中，幾乎都在深山中度過，有時一個星期爬山的高度相當于一座珠峰。

趙子恩及其研究組曾在三峽水庫蓄水前，將三峽庫區(qū)主要的植物種類和植被類型進行過搶救性的遷地保護。遺憾的是，小勾兒茶依舊是未解之謎。

直至2001年6月，湖北五峰后河自然保護區(qū)一株不起眼的、著淡綠色小花的喬木，引起在此考察的武漢植物園專家江明喜的警覺，后經(jīng)證實，這株喬木就是“消失”百年的小勾兒茶。

江明喜回憶，他當時開展亞熱帶山地珍稀植物群落固定樣地建設工作，畫測量線時學生們拉測繩，本來要拉成直線的，被中間一塊大石頭擋住了，不得不向左側移了1米，就是這1米把小勾兒茶框定在樣地內(nèi)了?！爱敃r大家都不認識是什么植物，采集了標本帶回武漢?！?/p>

在與哈佛大學標本館的模式標本照片反復比對后，植物園的專家們都震驚了，這株植物正是“消失”了一個世紀的小勾兒茶。江明喜說，小勾兒茶不是那次研究的主要目的，但沒有20多年繃緊的那根弦，就不會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
2002年又在竹溪縣十八里長峽自然保護區(qū)、房縣野人谷自然保護區(qū)再次發(fā)現(xiàn)該種，但每個地方均只有1株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2003年保康縣五道峽自然保護區(qū)開展綜合科學考察時，江明喜一行在海拔1200米的麻坑桂樹沖的常綠落葉闊葉混交林里發(fā)現(xiàn)小勾兒茶27株，其中大樹2株，胸莖分別為19和25厘米，幼樹6株，高1.5～5米,幼苗19株，其中1年生幼苗4株、2年生幼苗8株，3年生幼苗7株。自此，五道峽自然保護區(qū)成為小勾兒茶的最大居群所在地。

江明喜說，當年威爾遜描述小勾兒茶為落葉灌木或小喬木，多年來大家尋訪時把它想象“矮”了，其實小勾兒茶是喬木，發(fā)現(xiàn)的首株就有12米高，這可能是近百年來小勾兒茶難覓蹤跡的重要原因。

小勾兒茶適宜生長在濕潤且排水良好的溝谷邊，被發(fā)現(xiàn)的小勾兒茶，大多都成單株星散分布在溝谷和峭壁上。由于每個分布點之間大都相距較遠，很難進行有效的基因交流，容易因人為或自然因素消失。由于自身生長緩慢，并且種子存在敗育的現(xiàn)象，導致其自然更新能力很弱，更加劇了其自然消失的機率。

自小勾兒茶重回人們視野之后，武漢植物園的專家已經(jīng)對其進行較為詳細的調(diào)查研究。為了讓小勾兒茶沒有絕種之憂，種子活性研究開始啟動，小勾兒茶的嫩葉被放入三峽特有植物種質(zhì)基因庫超低溫冰柜永久保存。多年來一直在致力于小勾兒茶的保護培育和研究的江明喜認為，在制定小勾兒茶保護對策時，首先要充分考慮其對生境的特殊要求，適當對群落進行人為干擾，提高植株在群落中的競爭力。其次，加大對種子的研究，弄清種子成熟的生理機制，找到提高種子活性的有效辦法，提高植株繁殖更新的能力。

截至2015年，五峰、竹溪、房縣、?？岛蜕褶r(nóng)架發(fā)現(xiàn)的野生小勾茶共計30余株，人工繁育超過200株，并在武漢植物園、隆中植物園進行了遷地保護，小勾兒茶不再有滅絕之憂。

近年來，在湖北省林業(yè)局的高度重視與大力支持下，五道峽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管理局相繼開展了小勾兒資源專項調(diào)查和拯救保護工作。保護區(qū)工作人員在麻坑林場新發(fā)現(xiàn)小勾兒茶大樹3株，在龍坪鎮(zhèn)蓮花村發(fā)現(xiàn)幼樹1株，五道峽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作為小勾兒茶最大居群所在地的地位進一步鞏固。同時，保護區(qū)管理局對小勾兒茶原生地進行嚴格封禁保護，對每株小勾兒茶進行登記建檔、編號掛牌，對長在懸崖上的大樹進行固定支撐，并積極開展病蟲害防治。為有效擴大種群數(shù)量，保護管理局與武漢植物園、湖北大學合作，除每年進行播種繁育外，還開展扦插育苗、組培繁育試驗，已取得明顯的成效，僅2024年，就成功繁育小勾兒茶幼苗100多株。

在自然界中，一個植物物種的形成需要100萬年左右，但人類的不當行為活動有可能使一個物種在短短的幾年內(nèi)就瀕于滅絕。在林業(yè)部門、自然保護區(qū)、植物學家的共同努力下，我們相信小勾兒茶一定能得到有效的保護，其種群數(shù)量一定會更加壯大。

參考資料：

1.《三代人矢志34年“找回”小勾兒茶》（長江日報2024年8月1日第12版，作者：王亞欣 高寶燕 陳睿  陳長麗）

2.《跟隨中科院研究員，挽救正在消失的美麗》（楚天都市報官方賬號，作者：徐穎 黃佳文）

3.《百年再見的植物—小勾兒茶》（中科院武漢植物園官網(wǎng) 作者：何俊）

部分圖片來自于中國植物圖像庫http://ppbc.iplant.cn/

作

作

者

簡

介

程傳宏，上世紀70年代出生于保康縣過渡灣鎮(zhèn)，90年代末參加工作，中共黨員，現(xiàn)為五道峽管理局干部、高級工程師、長江大學兼職碩士生導師。參加工作以來，一直致力于生物多樣性和野生動植物保護，近年來持續(xù)開展五道峽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生物多樣性調(diào)查，先后在各類期刊發(fā)表論文10余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