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言
現(xiàn)在市面上海黃(海南黃花梨)的售價比紅木中最貴重的紫檀價格還要高,今年11月2日??谑袃芍旰D宵S花梨木起拍價515.2萬元,最終以1428.2萬的天價成交,可是在上世紀(jì)80年代,老百姓卻點燃黃花梨用來熏蚊子,售價僅為5分錢一斤。
其實黃花梨真正在海南深入人心,應(yīng)是近三十年的事。海南省也不失時機,順勢將黃花梨作為省樹。只是他們沒有搞清楚,黃花梨不是樹種,是樹木的心材,正確的叫法應(yīng)該叫“降香黃檀”……
壹
降香黃檀的木材的心材是香枝木,我國古家具行業(yè)的人士稱“黃花梨”,海南人稱花梨、花梨母,廣州人稱降香。
香枝木密度大、硬度高,溫潤典雅,紋理細膩,色澤美觀。
香枝木也不都的黃色的。一些長在山崖石縫中的降香黃檀樹,其心材有的會呈現(xiàn)紫紅色及紫黑色,而且油性較大、香味較濃,這種香枝木可稱得上是木中的上品。
有的香枝木在生長高層中形成了特殊的紋理,如類似京劇花臉臉譜的黑色條紋,俗稱“鬼臉”,這種香枝木更是千金難求了。
香枝木以其特有的香氣,更受人們的青睞。以香枝木制成的家具會帶來滿室的清香,將香枝木制成把玩件,每日摩挲,或制成佩飾隨身攜帶,對身體健康會大有好處。
我國木材加工行業(yè)界、工藝美術(shù)界以及文物收藏界中,香枝木的聲譽如日中天。香枝木的市場價格有的已經(jīng)超越了作為紅木中最為珍貴的紫檀木的價格。
貳
香枝木家具真實地反映和傳承了和諧中庸、莊重渾厚、高貴典雅、渾然大氣、吉祥如意的中華文化。有的還弘揚了文人雅士的氣節(jié)風(fēng)骨、高尚情操。這對陶冶人們的精神情操、提高人們的文化素養(yǎng)起到了良好的作用。香枝木制品因其高雅的質(zhì)地和濃厚的文化內(nèi)涵,深受人們的喜愛(圖1-2)。
圖1, 黃花梨鹿角椅
圖2,黃花梨扶手椅細部
香枝木以其特有的黃色備受人們的喜愛。黃色也是皇室宮廷的專用顏色,象征著尊貴高雅。因此香枝木也是宮廷中家具和裝修的主要用材。
據(jù)清世續(xù)《清德宗景皇帝實録》記載,光緒二十三六月己卯,慶親王奕劻在為慈禧皇太后修建陵寢時上奏折,光緒皇帝御批:“慶親王奕劻等奏:菩陀峪萬年吉地大殿木植,除上下簷斗科仍照原估,謹用南柏木外,其餘擬改用黃花棃木,以歸一律。”但那個時候,國勢日衰,沒有那么多黃花梨了。于是,光緒皇帝又御批“慶親王奕劻等奏,吉地寶龕木植漆色,請旨遵行。得旨著改用黃花梨木本色罩漆。”由此可知,黃花梨的木色也是十分珍貴的。
香枝木的主產(chǎn)地是我國的海南島。清朝時宮廷需用香枝木制作家具及裝修宮殿,因此,海南每年都要向皇帝進貢香枝木。
清雍正年間署理廣東布政使王士俊在給雍正皇帝的奏折中提到:“花梨貢木產(chǎn)自黎峝深山,地方官每年采辦,黎人砍木運送,奔走維勤,此即奉公守法之明驗也。”
黎峝是指海南黎人居住的自然村落。此中所提到的花梨木即指香枝木(直至今日,海南人仍舊稱香枝木為花梨木。下文同)。因此可知,當(dāng)時香枝木即作為貢品,每年由海南采運至京。這也是海南地方官的一項例行任務(wù)。每年宮廷里都有香枝木進項,這也說明了地方官治理有方,老百姓奉公守法。
《欽定大清會典則例》載:“廣東布政使司應(yīng)解:……花梨木十四段,每段重百五十斤……。”當(dāng)時,廣東每年進貢的香枝木總共2100斤,這個量還是可以接受的,因此沒有引起百姓的不滿。當(dāng)然,《欽定大清會典則例》系乾隆二十九年編成,文中所述當(dāng)是清早期故事,中期以后每年的香枝木貢物可能不止于此。
香枝木不僅受到皇室的重視,地方官也有利用職務(wù)之便,借機中飽私囊者。
《欽定八旗通志》載,康熙三十八年,即1699年,雷瓊道成泰慎、瓊州府同知何斌、瓊州右營游擊詹伯豸等,派兵至黎族地區(qū)采取花梨、沉香等物,以至激起民變,黎族首領(lǐng)王鎮(zhèn)邦等率眾起事,兩廣總督石琳命瓊州總兵唐光堯統(tǒng)兵征剿。后唐光堯上奏朝廷事變緣由,清廷隨即下旨將成泰慎等革職究處。后因此事涉及上官失察及“扶同掩飾、希圖欺隠”,清廷再下旨,將兩廣總督石琳、巡撫蕭永藻、提督殷化行等降級留任,總兵唐光堯革職??磥?,一段小小的香枝木也可引出大事變。
叁
清乾隆年間曾經(jīng)做過廣東學(xué)政的李調(diào)元在《南越筆記》中引《瓊州志》載:“花梨木產(chǎn)崖州昌化陵水。……黎山中人以為薪,至吳楚間則重價購之。”當(dāng)時海南的黎人尚不知其價值,珍貴的香枝木往往被用來作為燒火柴。也有將香枝木作為房梁、橋板的。
幾年前筆者曾到河南,見一村辦博物館展出一香枝木犁,系該村籍軍人在海南從軍時自當(dāng)?shù)厝耸种匈彽谩?/p>
以前,海南人也有將香枝木做成豬食槽、砧板等器物的。
據(jù)海南東方市的老鄉(xiāng)講,上世紀(jì)80年代,那里的人用香枝木點燃熏蚊子,售價5分錢一斤。
由此可見,香枝木之貴重,在當(dāng)時的百姓中并沒有得到廣泛的認同。
香枝木真正在海南深入人心,應(yīng)是近三十年的事。現(xiàn)在海南人幾乎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香枝木的價值。
海南省也不失時機,順勢將黃花梨作為省樹。不過,海南省在確定省樹時沒有搞清楚,黃花梨不是樹,是降香黃檀樹木的心材。所以,海南省確定的省樹名稱應(yīng)該是“降香黃檀”,而不是黃花梨。如果,海南省確定省木,可以是黃花梨,但名稱應(yīng)用“香枝木”,不能用黃花梨,因為黃花梨不是標(biāo)準(zhǔn)名稱。
由于巨大的經(jīng)濟利益推動,有的人便走訪海南當(dāng)?shù)赝林用瘢屑氂^察其屋宇、家具、雜物,是否由香枝木制成。一經(jīng)辨別,即以重金購之。
還有的人則拜訪當(dāng)?shù)氐睦先?,以便了解什么地方采伐過降香黃檀,再仔細尋找是否還留有樹根。降香黃檀的樹根的價值,往往大大高于普通的香枝木,是制作高檔工藝品的上好原料。而且,有的降香黃檀樹根本身就是絕好的天然工藝品(圖3)。
圖3,黃花梨根雕壺
肆
在市場經(jīng)濟的社會中,這些行為本無可非議,糟糕的是,一些人見錢眼開,鋌而走險,不惜冒違犯法律的風(fēng)險,去偷降香黃檀。
2002年11月21日,筆者到海南中國林科院海南熱帶林業(yè)實驗站,見該站有一地徑40cm的降香黃檀樹,這棵降香黃檀在距地60cm處一分為二側(cè)干,當(dāng)時樹干部分全部用釘枕木用的道釘(釘鐵道枕木的釘子)釘死(圖4)。一問方知,不法商人雇傭當(dāng)?shù)夭环ㄖ?,在一個風(fēng)高月黑的夜里,潛入站內(nèi),在其中一側(cè)干上下鋸。幸好當(dāng)鋸到樹干的三分之一時被巡夜的民警(該站內(nèi)設(shè)公安派出所)發(fā)現(xiàn),于是人贓俱獲。
為了防止再被人偷盜,實驗站的人絞盡腦汁,想出了用道釘釘滿樹干,以使盜者無法下鋸、下斧。
圖4,為防止木材被盜伐,實驗站用道釘釘滿樹干,以使盜者無法下鋸、下斧
這個辦法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,但除此之外,他們無計可施??蓱z的是,這棵降香黃檀確是受了活罪了。站在這棵樹前,不盡使人聯(lián)想起關(guān)漢卿筆下的那個帶著枷鎖腳鐐、遍體鱗傷的竇娥。
但是,即使采用了這個辦法,終究也沒有能保住這棵降香黃檀。在一個深秋的臺風(fēng)之夜,這棵悲慘的降香黃檀還是被人盜伐了。
前次的盜伐者似乎良心并未完全泯滅,他們只想鋸掉其中的一個側(cè)干,還有主干和另一側(cè)干,還能再長成大樹??蛇@次的盜伐者卻沒有這么慈善,他們把這棵降香黃檀齊根砍掉了。而且,是誰做的,沒有人能知道。
海南一個林業(yè)局六十年代種了200畝降香黃檀,這應(yīng)當(dāng)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,但近年來全部被人盜伐凈盡。樹是種在局本部的,局本部位于山前一面坡上。出口只有一個,就是配有門衛(wèi)的大門。但是,沒有一個盜伐者是從林業(yè)局大門堂而皇之地走出去的,他們?nèi)慷际强钢绢^翻越后山走出去的,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?。?/p>
有人說,盜伐者沒有內(nèi)部人員的通力配合,是絕對不能成功的,還有人說,就是內(nèi)部人員作的案。遺憾的是,沒抓到一名案犯,這么多的降香黃檀就一棵也沒剩下。
不僅國有單位的降香黃檀被盜伐,就連農(nóng)戶自家門前種的降香黃檀也難保安全。有的農(nóng)戶一覺醒來,立時發(fā)現(xiàn)長在自家門前的價值幾十萬的降香黃檀大樹不翼而飛了。
伍
有人偷盜,但也有人種植。正所謂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”。
近年來,海南種植降香黃檀的熱情日漸高漲。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,海南全省種植降香黃檀的總面積達六至八萬畝。以六萬畝計,如一畝地種100棵降香黃檀,就是600萬棵。30至50年后一棵降香黃檀如按前幾年的價賣10萬元計,這600萬棵樹就是6000億元的資產(chǎn)。
三峽工程原計劃動態(tài)投資也不過2000多億元,也就是說,海南現(xiàn)在種植降香黃檀形成的國民財富可以建造三個三峽工程。
有人說,30年至50年,時間太長了,我們等不到那一天。辦法還是有的??梢栽诮迪泓S檀長至胸徑6cm時按綠化苗木出售?,F(xiàn)海南6cm的降香黃檀每株可買200至300元,10cm的則可賣到1500元。這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。此外,還可以發(fā)展降香黃檀小徑材的開發(fā)利用。如生產(chǎn)牙簽盒、首飾盒、骨灰盒、手杖、念珠等產(chǎn)品,制作雕像、擺件、把玩件及文房清玩等工藝品,這些制品都不需要大料,但可以收到很好的經(jīng)濟效益。
降香黃檀不僅在海南種植,現(xiàn)在廣東、廣西、云南,乃至福建的一些地方也都有種植。此外,一些地方把降香黃檀作為城市觀賞樹來種植,這樣,即美化了環(huán)境,又培育了珍貴用材,一舉兩得。如廣東肇慶在十幾年前,將市內(nèi)一條街的行道樹全部換上降香黃檀,現(xiàn)在不僅滿足了人們觀賞、庇蔭的需要,而且也積累了一筆可觀財富。
肇慶的舊縣衙內(nèi)有一顆胸徑70cm的降香黃檀(圖5),是清末民初的一任知縣親手所植,舊縣衙的建筑現(xiàn)已蕩然無存,但這棵樹卻保留了下來,成為這位縣令的功德碑,同時也是城市的一處文化景觀。
圖5,肇慶的舊縣衙內(nèi)有一顆胸徑70cm的降香黃檀,系清末民初的一位縣令親手所植,樹齡已經(jīng)超過100年,非常罕見
海南省林業(yè)局院內(nèi)也有一棵六十年代種植的的降香黃檀,現(xiàn)已長成胸徑達40cm的大樹,成為該局的一大寶藏。
降香黃檀可以說是我們的國寶,這一國寶必然會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發(fā)揚光大。
(本文寫于2011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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